□本报记者 林颖
“蛮去试试，没准我就能幸运地活着呢？不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。”说话的是今年56岁的肾透明细胞瘤患者蒋殊（化名），他的另一个身份，是一名肿瘤新药试药人。
在药物的研发过程中，人体试验是必经的环节，而进行人体试验的这一类人被称为试药人。
寻求生机放手一搏
2021年，宁德霞浦的蒋殊在体检中被查出肾脏肿瘤。几经辗转，52岁的蒋殊寻到一家大医院，切掉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肿瘤。
本以为人生可以“重启”，可命运却和他开了个玩笑。术后3个月复查时，医生发现他体内出现了3处肿瘤转移。医生建议他吃靶向药，否则生命将很快进入倒计时。可一年好几万元的药费，靠捕鱼为生的家庭根本无法支撑，更何况，如今蒋殊已丧失劳动力。
就在走投无路之时，有医生推荐他去申请加入福建省立医院的临床试药组，尝试免费的新药治疗。对于蒋殊来说，这是他最后的希望。
抱着“死马当活马医”的心态，蒋殊来到省立医院肿瘤内科，经过严格的审核流程，他签下了加入临床试药组的知情同意书。
新药的人体试验主要测试药物的安全性、剂量、疗效等内容，包括Ⅰ期、Ⅱ期、Ⅲ期临床研究。只有经过Ⅲ期临床试验的验证，有更好疗效和更低毒性的新药才能被批准上市。
蒋殊被安排进一个靶向新药临床Ⅲ期的试验小组。他有个小本本，里面详细记录着自己每次用药后的血压、不良反应等情况。
蒋殊说，这个靶向药21天为一个疗程，每吃完一个疗程，他就从霞浦坐动车来福州，到省立医院找肿瘤内科主任医师戴永美反馈用药情况，同时继续带回下一疗程的药。
“已经吃了30多个疗程的药，效果还是很明显的，一开始用药，转移处的肿瘤就缩小了很多，现在病情控制得挺好，可以带瘤生存。”对于这样的结果，蒋殊十分满意。
虽然药物也会带来副反应，比如手足的疼痛，但相比于能活着，他认为这点疼痛完全可以忍受。“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嘛！”蒋殊笑着说。
试药人=“小白鼠”？
一种新药要造福千千万万的患者，在上市前，除了动物试验，临床人体试验是必不可少的环节。
“之所以要做人体试验，一方面因为药物在动物身上的反应和在人体上的反应有所不同；另一方面，不同国家人种对同种药物的反应也存在差异，例如一些进口抗癌药对欧美人可能有效，但对中国人就未必有效。因此即便是进口新药，在给国人使用前，也须进行临床试验，才能保证进口药物的安全性和有效性，这是每一种药品上市前的必经之路。”戴永美说。
但对于临床试药，部分人觉得神秘，也有部分人拒绝，甚至排斥，在他们眼中，试药人和实验室里的“小白鼠”差不多。
在省立医院肿瘤内科，钟江鸣主治医生参与了多项新药的临床研究，在他看来，不正确的观念在影响着大家。“小白鼠”这样带有鄙视性含义的词汇，阻碍了部分患者参与临床研究的欲望。
钟江鸣说，其实参加临床试验不是“死马当活马医”，也不是把患者当成“小白鼠”，而是让他们在无药可医的情况下提前获得国内、国际最前沿的科研成果。“可以说，药物临床试验为判了‘死缓’的肿瘤患者打开了新的‘生命之窗’。我们这就有不少试药人冲着这点主动找上门，希望能让疾病得到控制，生命得以延长。除此之外，免除沉重的医药负担也是吸引肿瘤患者的关键点。”
蒋殊就给记者算了一笔账，如果是使用靶向药，医保报销后，他每个月仍然要承担两三千元的医药费。加入试药组后，除了能免费用到新的靶向药，科室还给了他往返医院的路费补贴。这么算下来，三年省下十几万，他在治疗方面几乎没有经济负担。
“是这些免费的治疗药物，让我多活了这几年。”蒋殊对记者说。
为挽救更多肿瘤患者生命做出了贡献
在我国，像蒋殊这样的试药人并不在少数。据报道，我国每年有800多种新药进行人体试验，涉及的试药人约有50万人。
试药为治疗疾病提供了一线希望，但不可否认，试药无法保证一定有效，甚至可能出现意外。这个过程中产生的风险又该如何降低？
肿瘤新药临床试验有很高的准入门槛。据省立医院肿瘤内科主任医师刘振华介绍，试药人必须满足临床试验方案规定的年龄、疾病类型、治疗方式等条件，方可加入研究。研究人员也会告知试药人在试验过程中可能发生的预期不良反应，确保他们了解并同意参与。
成功入组后，整个临床研究会严格遵守伦理规范，保护受试者的权益和安全。临床试验周期比较长，即使成功入组，试药人中途也有可能出组，比如受试者在试药中出现疗效差或严重不良事件，或受试者不愿再继续参与临床试验。
在整个过程中，医生会仔细观察受试者的身体状况，给予积极的应对措施，以最大限度保护受试者的健康，将风险降到最低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在新药的三期人体试验中，Ⅰ期试验是从动物试验跨越到人体试验的关键节点，是重要的分水岭。对于许多面临绝境的肿瘤患者而言，在Ⅰ期试验中，他们往往能用上最新最前沿的药物，获得生的希望。
由于存在一些未知，Ⅰ期临床试验更加谨慎，会有一个从小剂量逐步递增的过程，一旦发现很大的副反应就会马上终止。另外新药进入人体试验前，有3~5年的研究期，对药物的机制、毒性都有了比较充分的研究。在戴永美看来，多数新药的副作用都可预见和控制。
钟江鸣告诉记者，省立医院肿瘤内科临床药物试验开展10年以来，入组的试药人绝大多数获益。同时，这些平凡的试药人也助力了新药研究，因为他们的先行先试，众多的新药通过临床的检验，成功上市，为挽救更多肿瘤患者的生命提供了帮助。基于这些药物的研究，某些肿瘤疾病的诊疗决策也有了决定性改变。从这些方面来说，试药人功不可没。